“鬼片”不能有鬼 中国电影创作尴尬现状

今年56岁的努雷-维塔奇是一位常驻香港的畅销书作家和记者，他最著名的作品是一部题为《风水侦探》的喜剧犯罪题材小说。几年前一位中国导演找到了他，说自己看过他的犯罪题材小说，特别感兴趣，想问问看能否让努雷-维塔奇本人将其改编成电影剧本。但问题在于“因为这个故事背景设定在北京，所以这部犯罪电影里不能有犯罪的内容”。努雷-维塔奇最后的故事被改编成了意大利大反派商人嵌入北京盗窃艺术珍品，追捕他的则是一位原籍在北京的皇家侦探。这个有些哭笑不得的情景的确反映了目前中国电影创作的一个尴尬但却现实的环境：犯罪题材电影不能有犯罪内容;恐怖鬼故事电影里不能真的有鬼;邪恶腐败的政府官员不能真的邪恶腐败。

要在中国拍电影，必须提前将电影剧本大纲提交给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审查;如果任何境外的合作方要参与电影的制作，那么电影制作方就需要将完整剧本提交广电总局审查。这中间当然还会有来来回回的交流意见，但是一旦剧本通过审查便将最终定稿。导演和演员在随后的电影拍摄过程中将不能够进行任何即兴的修改和创作。

广电总局的内容审查列表种类繁多：色情画面和场景内容、抽烟酗酒以及其他恶习内容、宣扬消极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内容、可能引发民族宗教冲突内容、诸如穿越时空这样违反科学设定的内容、与官方历史观有差异的历史内容等等。当然，除了这些题材内容的设定要求之外，在中国进行创作的电影人还要特别注意电影剧本中反派的身份问题：如果剧本涉及跨国犯罪，那么反派里面一定不能有中国人，而且这个跨国犯罪不能起源于中国境内。剧本里警察的角色一定要刚正不阿，政府官员一定不能腐败，影片中的中国也不能出现妓女。广电总局的审查只是第一步，随后还有其他部门的反馈审查意见：如果电影剧本涉及了宗教人物甚至是宗教场所，那么还要经过国家宗教事务局的审查;如果电影剧本涉及了间谍冒险，还要经过国家安全局的审查;如果电影剧本涉及了警察等执法机关，则还要经过公安部内部相关机构的审查。

如此种种，在中国从事电影创作变得困难重重。即便诸如《鬼吹灯》和《盗墓笔记》这样的小说早已经大受欢迎;但要拍成电影，仅仅是剧本的审查修改就动辄耗时数年。2002年的香港电影《无间道》这部当年大获成功的讲述卧底混入警察中的故事当时为通过审核，不得不在中国内地和香港分别拍摄制作了两个不同的结局。

中国电影目前的审查和配额制度其实带来了一个和初衷事与愿违的结果：本土电影的创作人员和好莱坞电影人相比，在技术层面上已远远落后的情况下，就连电影剧本创作这一基本环节都被人为地放在了不同的起跑线上。这样导致的结果是：一些在好莱坞大片中能够出现并且通过审查最终公映的情节内容，本土电影人在创作时却无法通过审查。如果说拼技术拼积累在短时间内没有可能性，那么至少故事和情感方面的差距是不应该被人为地通过政策执行拉大的。这种做法，无论对努力工作的中国电影人，还是对那些努力支持中国电影的影迷来说，都是非常不公平的。

中国电影市场的发展和成熟有其自身的规律。在这一过程中，中国电影工作者和电影观众都会逐渐走向成熟，达到主流国际电影工业的标准水平。而相关的政策约束，即便落后于电影市场本身大环境的发展，也应当逐渐向着更开放更具活力的方向努力改变。